Fuera

 

你可以把生活过成故事，但你无法知道故事的结局

语重心长的谆谆教导回响在不算人多的教室长廊上，文俊辉看着面前教导主任开开合合的嘴巴只觉得周围变得更加聒噪。

实在困顿疲倦，那些听过无数百遍的说教只能在眼前形成些模糊的残影，他似乎看到一串串奇怪的字符，从左耳边进入，再从右耳边出来。

反正就是没入脑。

好不容易熬到声音减弱，世界清净的时候，文俊辉好死不死的这时候打了一个无比挑衅的哈欠，困了真是实话，可是这时候看上去更像是无声的不满。

正在文俊辉悔的想把自己的舌头嚼了，主任的夺命教鞭已经落下来了，虽然力道不重，还是让他抖了三抖。

“文同学，看来你的认错态度还是不够诚恳”

抬眼偷瞄，主任气焰更盛，边说边扬这手上的东西，脸都青了，上面略显油腻的肥肉因为动作过大还是不是地抽动几下。

“干什么不好，偏学社会人士去打架，你可是学生，正儿八经的高中生，祖国的花朵。这个月你妈妈都来好几次学校了......”

“是是是”

我那是英雄救美好么，虽然救的是徐明浩这个臭小子，

“看看看看，你这站没站相，衣服也不扣好，不成体统。”

文俊辉冤枉，他真的只是累了困了，还没吃东西，靠着门站，也是为了缓解时不时就袭击而来的眩晕感。如果真的倒了，他可不确定眼前体重超标的主任是否能把他安全送去就医。

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就听到了自己的“死刑”.

“文俊辉同学态度是在恶劣，去操场跑五圈反思反思。”

“啊～”

“我在旁边亲自监督”

脚下步伐不停，文俊辉非常规律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反正慢跑也是跑，说不定还能逃过一节课，乐观的想着，眼神却不自觉的被中间的足球对决吸引住了。

春日微醺的风吹到脸上，让人有点迷醉，自认为还不错的体力在这样闷热的天气下也变得没什么作用，两圈下来就有点气息不稳，口干舌燥。

余光瞄到主任接了电话然后没有回来的趋势，文俊辉步子慢了下来，变成了散步，最后直接混进旁边的足球加油拉拉队。

手无精打采的晃着，嘴里喊着敷衍的加油，场上那几抹蓬勃飞奔的风姿并没有让他燃起更多的热情。

当空中的球以无法预估的高速朝他飞过来的时候，他也挺佩服，脑子里还在清醒的吐槽自己，

好不容易戴次眼镜都能被砸，人倒霉起来真是无敌。

两块玻璃在日光下晃的有点刺眼，划出道还算优美的弧线，落地。

手下意识一挡，保护了他长的还算优越的脸，手腕与鼻梁的碰撞直接把眼里的生理盐水都砸出来了，镜架脚划过侧脸，还带着轻微的刺痛。

嘴里尝到了鼻腔里留下来的温热，周围是一片吸气的声音，文俊辉觉得脑子更晕了。

他捂着抬头，想挣大眼睛努力保持意识，面前突然放大一张俊脸，

他蹲下来，问他，“同学，你没事吧”

嗯，确认过眼神

还是很丢人的倒了。

文俊辉非常不想承认他是被全圆佑那张脸给帅晕了，之后几天眼前一直循环着那天初遇的场景让他放弃挣扎了。他很想把他的面貌回忆的更真切些，吊高有些粉色的眼角，红润的没有纹路的薄唇，刀削似的脸部线条。

损友徐明浩看着他依旧魂不守舍的模样，把这一系列行为总结为一见钟情。

“胡说八道，我只是很想和他做朋友好么”

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文俊辉掐着徐明浩的脖子，不愿接受现实的叫着没有没有....

“你个颜控，你就是看上全圆佑的脸了”

“诶...原来他叫全圆佑啊”

徐明浩射过去的视线像是在看外星人，

“你读了个假高中吧，他成绩可是常年位居年纪榜首，什么都会一点，追他的人挺多的，在我们学校小有名气啊”

“我天天被权老师压榨，还有排球队的训练，哪有时间了解这些啊”

说到hoshi，徐明浩同学的八卦之魂又燃起来了。

“你知道hoshi最喜欢的那个天才作曲家李知勋吧...就二班那个...汇演总是压轴那个”

“好像知道”

“去年汇演我们那个舞跳完了之后，就是他们两压轴唱了首歌，没想到全圆佑看上去冷冰冰的，唱起歌来这么温柔”

“听说是李知勋亲自邀请他唱的，真是不容易，因为这个hoshi不是还吃醋了，那几天苦了我们哦。诶...你有没有在听......”

......

原来他们这么早就打过照面，当时他忙着聚会，根本没来得及看压轴，刚好就错过了他。

也许人类之间真的存在某种力，它让人们预见，共处，离开。

如今兜兜转转，还是被莫名其妙的吸引。

喜欢一个人就是那样，只要他喜欢的东西都想跟着学，无数次的重复，想要拥有同样的感情，想要窥探他的内心。

文俊辉吐出一口胸中浊气，把头从成堆的作业里抽出来的时候，徐明浩适时地贴了上来，

“不知道还以为你转性了呢，原来是爱情的力量啊”

那天文俊辉突然拉着他到告示栏，看着榜首那张证件照都无法忽视的美颜，笑得一脸痴汉，回来之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发奋图强。

“差不多得了，我们搞艺术的和他们文化生不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话确实很扎心。

为了贯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理念，他们这所高中分别招收艺术和文化两种学生，文化生与艺术生上课的大楼被办公大楼隔开，似是一条银河，分离出的两片星空。

全圆佑耀眼的繁星，而文俊辉只是籍籍无名的微弱光源。

有气无力得趴在桌子上，一手支颐，语气哀怨“他这么优秀，会去哪里读大学啊。”

“应该是S大吧，不出意外明年的报送名额就是他了。”

“S大有艺术学院吧”

“......”

所谓的暗恋不就是这样么，心里买下一粒隐秘的种子，细心浇灌，等待它慢慢发芽开花。在他身后，努力追赶他，就算没能有好结果，也能在有限的时间里默默陪伴他。

如果知道自己天天想着怎么偶遇的人这么容易就出现在面前，文俊辉上一刻还在因为扭伤鬼哭狼嚎，这一刻竟然觉得伤的非常值得。

听到他的语声在他耳畔回响，平平淡淡，没什么语调，却给他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哪里痛。

全圆佑把冰袋轻放在他脚踝处，冰凉的触感与温热的肌肤相触，让他一下回过神来。“敷一会儿”说着把扶正了鼻梁上的眼镜，嘴上挂着淡淡的笑，

“这几天你就不要练舞了”

“谢...谢谢”

“诶...你怎么知道我是....”

全圆佑停下手边的动作，说的话像丘比特的箭，直击他的心脏

“我还知道，你叫文俊辉”

当一种可能存在时，就会衍生出无数种可能，就像是木桶打开了一个缺口，水就会源源不断的涌进来。

那次之后的文俊辉总是时不时来医务室找全圆佑，次数多了，大致摸清了他的固定时间。对方好像也同他说好了似的，两人总是默契的出现在对方面前。

“圆佑，你经常来医务室帮忙是想当医生么”困扰了很久的问题还是问出口

“医科确实是我的梦想”

缓缓摘下口罩，他问

“你呢”

“我...”不知道哪里的勇气“我想上S大”

说完自己也不信，只能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也是梦想，只能想想而已”

全圆佑眉心微皱，目光深深望他，缓慢低沉的嗓音响起

“我喜欢凝视不为人知却有思想的人，不为人知是源于我的自私，有思想则是对方的光环，发光的物体总要因为光而引来注目，除了太阳之外，星星和灯都是微弱的，众多人都去喜欢太阳了，那这颗星或是这盏灯就沉默的属于我了”

云里雾里的一段话，文俊辉不太灵光的大脑竟然能很快明白过来。

他这样的安慰太过于温柔浪漫。

还没想到该用怎样的语言回复，对方又开口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补习”

他们的距离似乎更近了，可能只是文俊辉单方面认为。

全圆佑确实处事冷淡，独来独往。配上那张禁欲的脸让他周身总环绕这生人勿近的气场。

不过最近他身边总是跟着一个一直咋咋呼呼的小尾巴。

每次他被自己的冷笑话给逗笑，话也变多的时候，文俊辉总会有种错觉，他对待自己与旁人，是不同的。

“圆佑，你叫我俊尼吧，我朋友都是这么叫我的”这是他的私心，他们或许还可以更亲密些。

正在安静吃饭的人动作一滞，他抬眼

“俊尼”眼里略过一瞬的迷茫，“很特别的名字”

“小时候很多人都这么叫我的，很像女孩子的小名”

无意间四目相对，全圆佑看到他说这句话是脸上带着的童真，让他尘封已久的过去像打开匣子一样翻涌上来。

他的眉眼，真的很像...一位故人。

“圆佑，我是不是智商有问题啊。”

全圆佑也不恼此时被数学折磨的打滚抱怨的人，顺毛似的安慰

“我多讲几遍”

“别别别，这章pass吧，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圆圆圆圆圆”

文俊辉脑袋和手同频率，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突然想到什么，直起身子来“小时候有个特别好的朋友叫圆圆，你又叫圆佑，我真是和圆很有缘分啊哈哈哈”他笑得开怀，刚才的颓势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全圆佑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纸上的几道毫无章法的线条暴露了他的情绪。

不着痕迹的回应到“是挺有缘分的”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已经笑倒的人，觉得有些事情还应该了解的更清楚些。

当一件事或者一个人以习惯的姿态侵入你的生命时，想戒掉就会变得无比困难。

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想起和某个人吃饭的情景，想起和他一吃过的菜，全圆佑尝到了孤单的滋味。

十分嫌弃的吐槽着自己的胡思乱想，然后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筒里是他标志性的软糯声线，带着浓重的疲惫，“圆佑啊”

他并未想过要责怪，那人却先到起了歉意

“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陪你吃饭了，等排球赛过了，一定补回来啊”

“别生气啊，不说了，我练习了，拜拜”

他下意识嗯了声，听着耳畔回响的忙音，怔怔地出神。

在更衣室换好衣服的文俊辉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回头，多日来思念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眼里充斥的全是惊喜，想开口，话到嘴边像拐了个弯，

“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啊”

全圆佑保持着壁咚他的姿势，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突然的靠近确实让他心跳加快，文俊辉不自然的别过脸不看他，

“我现在要训练了诶”

“我陪你啊”

几组练习下来，偌大的排球场，只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文俊辉如果知道今天会遇到全圆佑，他绝对不逞强了，现在说累了岂不是很丢脸。

那人像是和他心有灵犀，把手中的球放下，在他面前蹲下，微凉的指尖轻柔的触到小腿，再到放上手掌去揉捏。

下意识的抽出脚，却被禁锢这不能动弹，掌心的热度随着他血管里的血液一路蔓延到脸上。

“圆佑，我...”幸好他们之间隔了张网，文俊辉只能祈祷他看不清楚他脸上不受控制的红潮。

“你脚上有旧伤”他打断他

“恩”

“脚上有伤还这么不注意，总是那么拼命，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人担心”

“以后我要每天陪你练习，一直到比赛结束”

他的情绪难得有所起伏，连声音都带着高昂的语调。

文俊辉一直安静的听他说，全圆佑以为自己话说重了，忙抬起头，看到他笑得傻气的脸。

“圆佑，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你第一次关心我诶”

心里骂了句：傻瓜...

嘴上却是“我会心疼”

说着低头吻住了他.

平常的午后，逆光的阴影里，他们隔着网格的间隙，心甘情愿的奉献出自己的魂灵。

铺满月色的林荫小道，两人并肩，十指相扣。

“俊尼，”虽然没了当初看到他档案时的狂喜，还是想亲自确认清楚。

“你小时候是不是在四三八零厂生活过”

“诶...你怎么知道”

少时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国营厂大院，是他一生最难忘的回忆，不管是那里的人还是事。

“那你还记不记得，某天晚上有个小男孩对你说，”

“我爱你是从这到月亮再折回来这么长”

抬手指了指天空，再指指自己。

看着他眼里慢慢聚集起来的水雾，全圆佑突然明白了

有些人值得等候，有些悲伤值得忍受。

“我们有将近十年没见面了吧”

“不止”

“哇，你还算过啊”

他不言语，算是默认。

手依旧紧握着，他牵着他慢慢走，文俊辉眼前有画面与之重合，白净的奶团子牵着另外一个奶团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全圆佑侧目看他，看到他弯弯笑眼，

“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当年你多爱笑啊，简直是小天使啊”

“大概是你不在身边了”他似乎真的在好好作答，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耍赖

“说起来，你要负全责”

“.......”

文俊辉同学又一次成功把自己套路进去。

你是年少一阵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也许神灵真的听见他心底的愿望，让他们在最美的年华里，实现了相遇即是久别重逢。

 

END